陈留人董宣当洛阳令。湖阳公主的男仆杀人藏入主子家府,官吏抓不着。有一天湖阳公主外出,奴仆驾车。董宣带领一班人等侯在洛阳城北面西头门,拦住车,用武器逼住,宣布杀人犯罪状,当场把杀人犯抓住杀掉。湖阳公主立即回宫向光武帝哭诉。帝大怒,召董宣,要用木槌打死董宣。董宣叩头说:“请允许我说一句话再死。”帝说:“你说什么?”董宣说:“陛下圣德,中兴汉室,如果纵奴杀人,将何以治天下?我不须槌死,我自已死。”说完以头撞柱,血流满面。帝令小太监上前抓住董宣,要他向湖阳公主叩头认错,董宣不从,强制之,董宣两手撑住地面,就是不肯叩头。湖阳公主对帝说:“你过去是布衣,藏匿逃亡者,官吏不敢入门,乃今贵为天下,威权不能行之于一个地方官员身上吗?”帝笑着说:“天子不能与布衣相提并论。”于是下令:“强项令出去!”赏钱三十万。董宣把赏钱分赐下属。由此,董宣能搏击豪门贵族。京师内,无人不为之震动。
齐宣王问:“齐桓公晋文公称霸的事,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孟子回答说:“孔子的门徒中没有讲述齐桓公晋文公霸业的,所以后世不曾流传,我没有听说过。如果不能不说,那么还是说说王道吧。”
齐宣王问:“具备怎样的品德才能实行王道呢?”
孟子答道:“通过安抚百姓实行王道,没有谁能阻挡得了。”
齐宣王又问:“像我这样的人,可以安抚百姓吗?”
孟子说:“可以。”
齐宣王又问:“您怎么知道我可以呢?”
孟子回答说:“我听您的近臣胡龁说,有一次您坐在朝堂上,有人牵头牛走过堂下,您问:‘牵牛上哪儿去?’他回答说:‘要杀了它祭钟。’您说:‘放了它!我不忍心看它那恐惧发抖的样子,没有罪过却要往死地里送。’那人问:‘那就废除祭钟的仪式吧?’您说:‘怎么可以废除呢?用羊去换牛吧。’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齐宣王说:“有这回事。”
孟子说:“有这样的善心就足以实行王道了。老百姓都还以为是您吝啬,我本来就知道您是于心不忍呢!”
齐宣王说:“的确有这样(对我误解)的百姓。齐国虽然不大,我怎么会舍不得一头牛呢?就是因为不忍心看到它恐惧发抖的样子,没有过错却要往死地里送。所以才说用羊去换牛。”
孟子说:“您不要奇怪百姓以为您吝啬。用小的换大的,他们又怎么知道您的用意呢?您要是哀怜牲畜没有过错却往死地里送,那么用牛跟用羊又有什么区别呢?”
齐宣王笑道:“这真个是什么心理呢?我并不是吝惜钱财才拿羊去替换它(牛),看来老百姓说我吝啬是应该的。”
孟子说:“没有关系,这正是仁爱之道,(因为您只)见到牛没有见到羊。一个有仁爱之心的人对于禽兽,看到它们活着,就不忍心看着它们死去;听到它们鸣叫的声音,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所以,仁厚的人们总是远离厨房的。”
齐宣王高兴地说:“《诗》里面讲过:‘别人有想法,我能猜中它。’这话像是冲着您说的。我自己做了这件事,回过头来要探索做它的目的意义,反而得不出。经您这么一讲,我心里又感到有些触动了。这种心地为什么就能与王道仁政合拍呢?”
孟子说:“有人向大王禀白道:‘我的力气能够举起三千斤重的东西,却拿不起一根羽毛;(我的)视力能够看清秋天里刚换过的兽毛的末梢,却看不见一大车木柴。’您会同意(这种说法)吗?”
齐宣王说:“不,不会。”
(孟子紧接上去说:)“现在大王您一片仁心,使禽兽沾恩,而百姓却一无所得,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样看来,一根羽毛拿不起来,是因为不愿用力;一车木柴看不见,是因为不愿用视力;百姓不被爱护,是因为不愿广施恩泽。所以大王您不行王道,是不肯做,不是不能做。”
齐宣王问:“不肯做和不能做,从外表上说来,有什么不同呢?”
孟子说:“要人将泰山挟在腋下跳过渤海,他对人说:‘我不能做。’这的确是不能做。叫一个人为长辈按摩,他对人说:‘我不能做。’这是不肯做,不是不能做。所以大王您不行王道,不属于将泰山挟在腋下跳过渤海这类事情;您不行王道,属于为长辈按摩一类的事情。 “尊奉自己的长辈,推广开去也尊奉人家的长辈;爱抚自家的儿童,推广开去也爱抚人家的儿童。那么,治理天下便可以像把一件小东西放在手掌上转动那么容易了。《诗》里面说过:‘给自己的妻子作榜样,推广到兄弟,进而治理好一家一国。’这不过是说拿自己的一片爱心加到别人身上罢了。所以,能够推广恩泽就能保有天下,否则,就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保护不了。古代那些圣明的国君之所以能远远超过一般人,没有别的,只不过是善于推己及人罢了。现在大王您的恩泽能够泽被禽兽,而老百姓却得不到什么好处,这又是为什么呢?称一称,然后才知道轻重;量一量,然后才知道长短。凡是物体,没有不是这样的,心的长短轻重尤其需要衡量。请大王您掂量掂量吧!
“难道大王您要兴师动众,使您的臣下和士兵冒着生命的危险,和诸侯结下深仇大恨,然后才快活吗?”
齐宣王说:“不,我对这个有什么快活呢?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想借此得到我很想得到的东西。”
孟子问道:“大王您很想得到的东西,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齐宣王笑而不答。
孟子问:“是因为好吃的东西不够吃吗?轻暖的衣着不够穿吗?还是因为文采美色不够看吗?琴瑟歌唱不够听吗?侍奉左右的宠臣不够用吗?大王您下面的臣子都能充分供给,您难道为的是这些么?”
齐宣王说:“不,我不是为这些。”
孟子说:“那么,您很想得到的东西我知道了,您是想扩张领土,使秦、楚等大国北面朝见您,然后统治整个中原地带,安抚四方边远部族地区。凭您现在的所作所为,去追求您所想得到的东西,简直像是爬到树上去捉鱼一样。”
齐宣王问道:“事情有这样严重吗?”
孟子说:“恐怕比这还严重哩。爬到树上去捉鱼,尽管捉不到鱼,却不会有什么后患;凭您的所作所为,去追求您很想得到的东西,要是尽心竭力地去做,必然会留下灾祸在后头。”
齐宣王说:“您可以把道理讲给我听听吗?”
孟子反问道:“假如邹国人跟楚国人开战,大王您认为谁会得胜呢?”
齐宣王回答道:“当然楚国胜。”
孟子说:“这样说来,小国本来就不可以抵挡大国,人数少的本来就不可以抵挡人数多的,势力弱的本来就不可以抵挡势力强的。现在天下拥有千里见方土地的国家一共只有九个,齐国的土地凑起来也不过只占九分之一。拿九分之一的地方去征服九分之八的地方,这跟邹国和楚国对抗又有什么两样呢?您又何不回到根本上去求得问题的解决呢?现在大王您如果发布命令,施行仁政,使天下想做官的人都愿意在大王您的朝中做官,耕田的人都愿意在大王您的田野里种地,经商的人都愿意到大王您的街市上做生意,旅行的人都愿意到大王您的国土上来游历,天下那些痛恨自己的国君的人,都愿向大王您诉说。要是真能做到这样,又有谁能跟您对抗呢?”
齐宣王说:“我糊涂,不懂得这个道理。希望先生帮助(实现)我的志愿,明确地教导我。我虽然不聪明,请让我试试看。”
孟子道:“没有可以长久维持生计的产业,却有一贯向善的思想,这只有有志之士才做得到。像一般人,只要失去了可以长久维持生计的产业,就会动摇一贯向善的思想。假使没有这种思想,那就会放荡邪僻,不守法纪,胡作非为,没有什么干不出来的。等到犯了罪,然后对他们施加刑罚,这等于设下网罗陷害老百姓。哪有仁爱的国君在位,却可以干出陷害老百姓的勾当呢?所以贤明的国君规定老百姓的产业,一定要使他们上足够奉养他们的父母,下足够养活他们的老婆孩子;遇上好年成终身饱暖,即使是凶年饥岁,也不至于饿死;然后要求他们走上向善的道路,所以老百姓也就容易服从了。现在所规定的老百姓的产业,上不够奉养父母,下不够养活老婆孩子;年成好也要终身困苦,遇上凶年饥岁,更免不了要饿死。这样就连救自己的性命还来不及,哪有空余时间去讲礼义呢?大王您既然想成就统一天下的大业,那就何不回到根本上来呢?在五亩大的住宅旁,种上桑树,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丝绵袄了;鸡和猪狗一类的家畜不要耽误它们繁殖生长的季节,上了七十岁的人就可以经常吃到肉了。一家一户种百亩的田地能及时得到耕种,八口人吃饭的人家,就可以不闹饥荒了。重视学校教育,反复地叮咛他们孝顺父母、尊敬兄长的道理,须发花白的老人就不会再肩挑背负出现在道路上了。年老的人穿丝绵、吃肉食,一般老百姓也不至于少食缺衣。如果这样还不能得到人民的拥戴,以实现王道,那决不可能。”
[释文]
陈留人董宣当洛阳令。湖阳公主的男仆杀人藏入主子家府,官吏抓不着。有一天湖阳公主外出,奴仆驾车。董宣带领一班人等侯在洛阳城北面西头门,拦住车,用武器逼住,宣布杀人犯罪状,当场把杀人犯抓住杀掉。湖阳公主立即回宫向光武帝哭诉。帝大怒,召董宣,要用木槌打死董宣。董宣叩头说:“请允许我说一句话再死。”帝说:“你说什么?”董宣说:“陛下圣德,中兴汉室,如果纵奴杀人,将何以治天下?我不须槌死,我自已死。”说完以头撞柱,血流满面。帝令小太监上前抓住董宣,要他向湖阳公主叩头认错,董宣不从,强制之,董宣两手撑住地面,就是不肯叩头。湖阳公主对帝说:“你过去是布衣,藏匿逃亡者,官吏不敢入门,乃今贵为天下,威权不能行之于一个地方官员身上吗?”帝笑着说:“天子不能与布衣相提并论。”于是下令:“强项令出去!”赏钱三十万。董宣把赏钱分赐下属。由此,董宣能搏击豪门贵族。京师内,无人不为之震动。
强项令董宣
[题解]
董宣是东汉光武帝刘秀建武年间的京都洛阳令。《资治通鉴》卷四十三,汉纪三十五,光武帝建武十九年,即公元43年,记载了董宣的一则故事。
故事梗概。光武帝姐湖阳公主家府中的一个男仆,仗势杀人后藏进主人家府。洛阳令董宣设计,把这个杀人犯抓住,并当着湖阳公主的面,把杀人犯斩决。湖阳公主到光武帝前告状,光武帝大怒,召来董宣,准备下令处死董宣。董宣毫不畏惧,反问刘秀要天下?还是要包庇杀人犯?光武帝无言以对,只得放了董宣。然而湖阳公主不依,光武帝下不了台,只得命董宣向湖阳公主叩头认错。不料董宣更不依,两手撑住地面,左右侍臣强按他的头,他硬是不肯叩头,不给面子。光武帝没奈何,只得训斥董宣:“强项令出!”强项,即颈项强直不曲,这实际上宣布董宣无罪,而又给以赞美之词。果然事后发给他不少赏赐。董宣把赏赐都分给下属。从此洛阳境内皇亲贵族豪强不敢横行不法。
光武帝名刘秀,字文权,东汉开国君主。
[原文]
陈留董宣为洛阳令。湖阳公主苍头白日杀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及主出行,以奴骖乘。宣于夏门亭侯之,驻车叩马,以刀画地,大言数主之失,叱奴下车,因格杀之。主即还宫诉帝。帝大怒,召宣,欲捶杀之。宣叩头曰“愿乞一言而死。“帝曰:“欲何言?”宣曰:“陛下圣德中兴,而纵奴杀人,将何以治天下乎?臣不须捶,请得自杀。”即以头击楹,流血披面。帝令小黄门持之,使宣叩头谢主。宣不从,强使顿之,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主曰:“父叔为白衣时,藏亡匿死,吏不敢门。今为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帝笑曰:“天子不与白衣同。”因敕:“强项令出!”赐钱三十万。宣悉以班诸吏。由是能搏击豪强,京师莫不震粟。
[释文]
陈留人董宣当洛阳令。湖阳公主的男仆杀人藏入主子家府,官吏抓不着。有一天湖阳公主外出,奴仆驾车。董宣带领一班人等侯在洛阳城北面西头门,拦住车,用武器逼住,宣布杀人犯罪状,当场把杀人犯抓住杀掉。湖阳公主立即回宫向光武帝哭诉。帝大怒,召董宣,要用木槌打死董宣。董宣叩头说:“请允许我说一句话再死。”帝说:“你说什么?”董宣说:“陛下圣德,中兴汉室,如果纵奴杀人,将何以治天下?我不须槌死,我自已死。”说完以头撞柱,血流满面。帝令小太监上前抓住董宣,要他向湖阳公主叩头认错,董宣不从,强制之,董宣两手撑住地面,就是不肯叩头。湖阳公主对帝说:“你过去是布衣,藏匿逃亡者,官吏不敢入门,乃今贵为天下,威权不能行之于一个地方官员身上吗?”帝笑着说:“天子不能与布衣相提并论。”于是下令:“强项令出去!”赏钱三十万。董宣把赏钱分赐下属。由此,董宣能搏击豪门贵族。京师内,无人不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