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是散文的一个分支,是议论文的一个变体,兼有议论和抒情两种特性,通常篇幅短小,形式多样,写作者惯常用各种修辞手法曲折传达自己的见解和情感,语言灵动,婉而多讽,是言禁未开之社会较为流行的一种文体。
关于<野草>的赏析,给你一个网站你进去看看。http://www.123zhai.com/detail/html/2005/12/30/50,7,2,273.htm
内容简介
《野草》是鲁迅先生创作中最薄的一本散文诗集,这本小册子自从诞生起到今天,一直让人们去言说,而又言犹未尽。这本诗集包含了鲁迅的全部哲学,鲁迅正是通过这些构思的小故事,向人们传达他最深的生命体验。
《野草》里的前23篇都写在当时段祺瑞统治下黑暗的北京,鲁迅先生在那个白色恐怖下,开始剪一剪报,整理自己的作品,出了这本诗集。《野草》区别于鲁迅先生其他创作的一个最大特征就是它隐藏的那种深邃的哲理性,这种哲理性有深层次的,有浅层次的。
通读《野草》,里面有一个支配全书的主题,其中有三个影响比较大,第一就是韧性战斗的哲学,第二就是反抗绝望的哲学,第三就是向麻木复仇的哲学。这些人生生命体验的哲学,构成了鲁迅在《野草》中孤军奋战的一个启蒙思想家那种丰富、深邃的精神世界。因此有人说,你想走近鲁迅的深层世界吗?那么不一定看别的东西,比起看小说,看杂文来,多读几遍《野草》,你就更能了解鲁迅精神世界中最深的东西。《野草》是看鲁迅的一个窗口。
全文
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文学馆。今天的《在文学馆听讲座》,我为大家请来的主讲人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鲁迅的,尤其是研究鲁迅的《野草》的著名的学者、专家孙玉石先生,大家欢迎。那么《野草》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早的几部散文诗集之一,形式独特,思想深刻。因为当时的环境很多思想只能借助于象征的意象和形式表现。很多的表现手法和思想,由于难以直说,所以很隐讳。今天我们请孙老师来给我们解读鲁迅《野草》的思想艺术。今天孙老师的演讲题目是《鲁迅<野草>的生命哲学与象征艺术》,大家欢迎。
今天讲的题目是《关于<野草>的生命哲学和象征艺术》,分三个问题跟大家说一说。主要穿插一些作品的读解。第一个问题讲《野草》的产生,很简单;第二个就是《野草》的生命哲学;第三个就是《野草》的象征艺术。
大家接触到鲁迅作品的都知道《野草》是鲁迅著作中最薄的一部作品,最薄的一本散文诗集。但是是鲁迅先生送给新文学的一份很厚重的礼物。很薄的一部作品,它的分量却很重。《野草》从头到尾,一直到今天,还被学术界、批评界认为是鲁迅创作中最美的一部作品。就是写得最漂亮的,跟《呐喊》、《彷徨》那些叙事性的,就是讲故事的这些作品相比较,它具有一种幽深性。就是很深,神秘性;另外它有一种永久性,永久的价值。这几年对鲁迅的争论也比较多,各种议论都很多。对鲁迅小说的评价,鲁迅是不是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各种各样的议论,前一段叫“走近鲁迅”,重新评价。但是没有一个人说《野草》是一部差的作品。别的都可以有争论,杂文可以有争论;小说可以有争论。但是《野草》大家公认是一部非常富有美的魅力的,而且又难以破解的,就是难以读懂的这样一部作品。
关于这部薄薄的小书,从20世纪它产生起,一些最初的零星的一些批评。一直到80年代以来,一些系统的研究,批评的学术著作,好像总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对它说了很多,就是大家说了很多。我自己就做了两本书,《野草》本身薄薄的一本,但是为它我写了一本《<野草>研究》。1982年的一本《<野草>研究》。今年在日本讲学一个讲稿叫《<野草>的现实与哲学》,整个的研究成果加在一起,在学术界很多评论。专门的也好,综合的研究也好,就是有一种无数人去言说,觉得言犹未尽的这样一种感觉。这在现代文学的作品里边,是一个很独特的现象。有一些作品呢!很难懂,有些意象,有些语言,到现在还是有很多争论。比如说《秋夜》里边一个乌鸦“哇”的一声飞走了,那么就这个“乌鸦”象征什么东西?是恶势力的代表?还是鲁迅自己战斗者的形象呢?很对立的一种理解,但是很难得到统一的意见。所以常常把这本书叫做一个谜,一个美丽的谜。甚至也可以开玩笑地说,《野草》是这个世纪的,就是我们现在文学这样一个世纪性的一个猜想,大家去猜。还没有猜完,而且永远可以不一定猜得完。那么一共24篇东西,写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然后地点也不一样,前23篇都写在当时段祺瑞统治下的黑暗的北京。《题辞》写作的时候,已经是广州白色恐怖的时候。外面的枪声、屠杀、流血,鲁迅在白色恐怖下整理自己的作品。觉得自己无事可做,剪一剪报纸,整理自己的东西,出了这本书。尽管写作的时间不同,环境也不一样。但是大体上的思绪就是他所要抒发的一些东西,大体上的表现方法还是一致的。1927年的7月份由北新书局把它出版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以后一版再版。可能是鲁迅著作里边小说及其他的作品再版最多的。
鲁迅曾经对《野草》有过很多说明,其中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他说“后来新青年的团体散掉了,有的高升,有的退隐,有的前进。我又经验了一回同一个战阵中,一块战斗的阵营里边,伙伴还会这么变化。而且落得一个“作家”的头衔,依然在沙漠中走来走去。不过已经逃不出在散漫的刊物上做文字,叫做随便谈谈。有了小感触,写点短文,夸大点说就是散文诗。以后印成一本《野草》,得到较整齐的材料就做短篇小说,只因成了游勇,布不成阵了。所以技术比先前好一些,思路似乎也无拘束,而战斗的意气却冷了不少。新的战友在哪里呢?于是印了这时期的11篇作品叫做《彷徨》,以后不愿再这样了。”《彷徨》和《野草》写作时候的心境都是这样的,是一种“五四”落潮时期的一种寂寞、孤独、战斗的这样一个启蒙者的一些思想情绪。所以在《野草》里边,虽然是小感触,但是隐含着一个启蒙思想家在沙漠里走来走去,那种孤军奋战的痛苦和沉思。是一种内在感情哲理化的一种结晶,就是把自己的内在感情艺术化了,哲学化了。“五四”时期有两种美文,一种是记事性的,写景、记事、抒情叫做闲话式的散文。而《野草》是一种独语,就是一种内心的独白,独语式的散文,自己跟自己说话。1919年鲁迅整整有一组散文诗,叫《自言自语》,一共是八九篇。到了20世纪80年代初从报纸上把它发现出来。那么这类的散文后来就叫独语式散文。鲁迅就通过《野草》把“五四”时期的这种哲理性的美文,提到了一个空前的,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度。它比《呐喊》比《彷徨》应该说很难做一种价值判断。但是在一点上,就是更深邃、更神秘、更美。它给读者提供了一个更大的驰骋自己想像力的空间,你读了以后不是说明白了一种故事就完了,明白了它的主题就完了,明白它的思想情绪就完了,而是好多东西提供你想像。这里大家稍微读过的,有一篇叫《死火》。鲁迅有一系列的《野草》里的文章是用这样的抒情方法开头的。
就是我梦见自己;我梦见自己在干什么;我梦见自己在做梦;我梦见在屋子里边。他这篇是“我梦见自己在冰山间奔驰,这是一个高大的冰山。上接冰山,天上冻云弥漫,片片如鱼鳞模样。山麓在冰树林,树叶都如松衫。一切冰冷,一切青白。
但我忽然坠在冰谷中。
上下四旁无不冰冷,青白。而一切青白冰上,却有红影无数,纠结如珊瑚网。我俯看脚下,有火焰在。这是死火。有炎炎的形,但毫不摇动,全体冰结,像珊瑚枝;尖端还有凝固的黑烟,疑这才从火宅中出,所以枯焦。这样,映在冰的四壁,而且互相反映,化为无量数影,使这冰谷,成红珊瑚色。哈哈!当我幼小的时候,本就爱看快舰激起的浪花,洪炉喷出的烈焰。不但爱看,还想看清。可惜他们都息息变幻,永无定形。虽然凝视又凝视,总不留下怎样一定的迹象。死的火焰,现在先得到了你了!我拾起死火,正要细看,那冷气已使我的指头焦灼;但是,我还熬着,将他塞入衣袋中间。冰谷四面,登时完全青白。我一面思索着走出冰谷的法子。
我的身上喷出一缕黑烟,上升如铁线蛇。冰谷四面,又登时满有红焰流动,如大火聚,将我包围。我低头一看,死火已经燃烧,烧穿了我的衣裳,流在冰地上了。“唉朋友!你用了你的温热,将我惊醒了。”他说。我连忙和他招呼,问他名姓。“我原先被人遗弃在冰谷中,”他答非所问地说,“遗弃我的早已灭亡,消尽了。我也被冰冻冻得要死。倘使你不给我温热,使我重行烧起,我不久就须灭亡。”
“你的醒来,使我欢喜。我正在想着走出冰谷的方法!我愿意携带你去,使你永不冰结,永得燃烧。”“唉唉!那么我将烧完!”“你的烧完,使我惋惜。我便将你留下,仍在这里罢。”“唉唉!那么我将冻灭了!”“那么,怎么办呢?”“但你自己,又怎么办呢?”他反而问。“我说过了:我要出这冰谷……。”“那我就不如烧完!”
他忽而跃起,如红彗星,并我都出冰谷口外。有大石车突然驰来,我终于碾死在车轮底下,但我还来得及看见那车就坠入冰谷中。
“哈哈!你们是再也遇不着死火了!”我得意地笑着说,仿佛就愿意这样似的。
这是算《野草》里面中间的,不是最长的,也不是最短的一篇东西。很典型地说明了《野草》是什么样的作品。第一它很美,它跟那种一般的记一个风景,记一个故事不太一样,是讲一种自己的内心的情绪,内心的一些哲学的思考。这里边实际上讲一个被冻灭的一种热情,一种象征,究竟它象征一种那个时代人的一种精神?一种革命者的战斗的情绪还是一代人的追求者的灵魂?很难确定它,但是它毕竟跟黑暗势力,跟大车相对立的一个形象。它冻死了还要把他救出来,自己想用生命把他救出来。最后,死火一跃而起,把他带上来以后,他轧死了,而死火也同时同归于尽。但是他就在自己的死前,还看到大车掉到冰谷里边,为一种黑暗的腐朽的势力的一种毁灭而快意而高兴。就是这样一种情绪这样一种思考,他把他熔铸在一个很美丽的形象的世界里边。
前几天在《北京晚报》上有一篇文章我谈中国新诗现状的一个随想。里边引了上海的一个教授,王晓明教授说的一段话,他说“现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人们的精神生活,越来越粗鄙了。”我这个文章讲的是新诗怎么在民族精神提升里面地介入。我们的物质的发达和精神的贫乏,这个中间的不平衡现在越来越严重,民族素质的提高成为一个最尖锐的课题。二十多年前,我从外边讲学回来,人家问那个国家怎么样?跟我们差多远?我说物质上、生产上、科技三十年二十年总可以赶上一些。但是从民族素质来讲,起码要五十年甚至上百年,如果不抓的话,还很难说能赶得上。现在看来好多东西他们有的我们有了,他们没有的我们也有了。二三十年是可以赶上的,但是一个民族素质,一个民族精神的提高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王晓明的文章里讲“20世纪90年代以来,人们的精神生活越来越粗鄙了。除了金钱和时尚,别的都没有兴趣,不读诗歌,不习惯沉思,不读那些深奥的东西。稍微抽象一点的东西,就看不明白,甚至迎面遇上了美妙的事物,他都毫无感觉。这样的精神和生活状态,在今天的社会中非常普遍。”我觉得提这个问题是很好的,北大一个教授袁明教授说,现在面临着一个提高民族精神高度的问题,其中对这一类的作品的理解,也是我们的一种鉴赏能力的提高。这是关于《野草》的第一个问题我就简单说到这儿。
第二个问题,我讲讲《野草》的生命哲学。过去我的现代文学的老师叫章川岛,是鲁迅的学生,也是鲁迅最密切的朋友之一,是《语丝》杂志的创办者。他曾经告诉我,他常常去鲁迅家里取写好的《野草》的稿子,很幸运的是《野草》的各篇的第一个读者。但是对《野草》的许多篇读起来觉得很美,可是大多数都看不懂。这种作品的接受情况,透露了一个消息:《野草》区别于鲁迅其他创作的一个最大的特征,就是它隐藏着那种深邃的哲理性。我们看《阿Q正传》,看《祝福》。阿Q的形象,祥林嫂的形象,大体上我们可以理解。当然要深刻地去分析它,那还要很多工夫。但是大体的故事,大体的情节,大体的主要思想,都可以把握。但是给你一篇《野草》的东西,比如刚才《死火》你看一遍开始可能就不知道什么意思。那种隐藏的深邃的哲理性和传达的象征性,今天我讲这两个问题就是读《野草》的关键。这里先讲一下哲理性。
这种哲理性有时候是浅层次的,有时候是深层次的,比如说1919年在北京有一个《国民公报》是孙伏园也是鲁迅的学生和朋友,拉的很多稿子。鲁迅在那儿连续登载八九篇叫《自言自语》,里边有一篇就讲“螃蟹”,题目就叫《螃蟹》。一个老螃蟹要脱壳了,它到处在沙滩上爬来爬去,碰到另外一个螃蟹说你做什么?它说我要脱壳。它说我可以帮助你。它说不要,你到我的窝里去我帮你脱壳,它说我不去,它说你怕什么呢?它说怕的就是你。大概就这么一个小的故事,中间还有一些语言,这就是一个寓言式的散文诗,这一组自言自语的散文诗,寓言式的。大体上通过这样一个螃蟹的脱壳,它不愿意,它最怕的不是外来的敌人,而是自己的同伙。他实际上要传达的这样一个哲理,这样一个思想。在“五四”新旧文化的斗争里边,最怕的是自己阵营里边,这就是他的思想。但是这个思想我们通过故事,一个构思的寓言的故事,比较浅的故事可以懂。
但是另外一篇东西,就是这里有一篇《自言自语》里边的叫《火的冰》,就是刚才讲的《死火》那个《火的冰》。实际上1919年鲁迅写的这个短文,短的小散文诗,到了1924年,1925年他就把它扩大成一幅大油画,叫《死火》。那么这个《火的冰》是这样的,“流动的火是熔化的珊瑚吗?中间有些绿白像珊瑚的心,浑身通红像珊瑚的肉。外层带些黑,是珊瑚礁了,好是好呵,可惜拿来要烫手。遇着说不出的冷,火便结成了冰了。中间有些绿白,像珊瑚的心,浑身通红像珊瑚的肉。外层带些黑,也还是珊瑚礁了,好是好呵!可是拿了便要火烫一般的冰手。火的冰,人们没奈何它,它自己也苦吗?唉,火的冰!唉,火的冰的人!”整个是结束了。
两篇,先读后边的,现在再读最早的这个,1919年写的和1925年写的。那么差了五六年,就是一个小的素描和大幅油画关系。构思的基本的东西,在《火的冰》里边这个意象已经有了。但是这个层次就跟刚才讲“螃蟹”的故事就不太一样了。它就有一种独特的意象和一种氛围的构造,而造成一种幽深性,你不大好把握《火的冰》是什么意思。《螃蟹》里边怕的就是你,你可以理解那个故事它的意思。这个就不知道讲什么,是歌颂一种革命者,被突然地冷,变成一个火的冰了。但是看了许寿山先生说鲁迅是一个内冷外热的人,鲁迅的性格是内冷外热,也可以讲这是讲鲁迅自己。像辛亥革命前,在日本的时候充满了热情,参加了推翻满清的运动,进行思想宣传。但是突然遇到辛亥革命的失败、二次革命、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这样一系列的东西。他整个的热情被压下去了,是不是他自己内心的两种声音?一个火的冰的人,热情被冻结了。“哎!火的冰。哎! 火的冰的人。”还是呼唤一种被冻灭的热情重新燃烧。所以这两个我们就说他有一些散文诗,是有一种浅层次的,一种是深层的。而我们讲的这部分散文诗,《野草》里边的,多数是一种独语式的,靠一种构思,各种各样的一种故事氛围、情节。然后呢,暗示了一个深层的一些哲理。这种哲理的追求,鲁迅是很自觉的,深层传达哲理性的追求,人生哲理的追求。
这里很有趣的一条材料,材料是什么呢?鲁迅《野草》在《语丝》上刚刚发了11篇,经常出入鲁迅家里,并且是《语丝》的同仁也跟鲁迅是很好的朋友,叫章衣萍。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这样记述说:鲁迅先生的后园养了三只鸡,这三只鸡自然是朝夕相聚,应该是相亲相爱的了。然而也时常争斗,我亲眼看过的。“鸡们斗起来了。”我从窗上看去,对鲁迅先生说。“这种争斗我看得够了,由他去罢!”鲁迅先生说。“由他去罢!”是鲁迅先生对于一切无聊行为的愤慨态度。我却不能这样,我不能瞧着鸡们的争斗,因为“我不愿意!”其实,“我不愿意”也是鲁迅先生一种对于无聊行为的反抗态度。《野草》上明明地说着,然而人们都说“不懂得”。我也不敢真说懂得,对于鲁迅先生的《野草》。鲁迅先生自己却明白地告诉过我,他的哲学都包括在他的《野草》里面。所以这段非常生活化的叙述,应该是可信的,在无意之中,给我们透露了两个重要信息。第一个是读者的反映,对鲁迅先生的《野草》,人们普遍的都说不懂得,后来的川岛告诉我不懂得的。那么当时的文章就说,人们都说不懂得的,一个是作者直白,他的哲学也就是鲁迅说我的哲学都包括在我的《野草》里边了,这个直白非常重要。所以由这个可以看到鲁迅是毫不遮蔽的,他对于《野草》是一种生命哲学的承担。里边要传达自己的一些哲学思考,一种比一般的思想主题更升华一些的这种思想的思考。这种意图他一点也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