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说就是建立和培养学习兴趣的读物!
随着中学语文课程改革的深入,各种新的举措逐步推行开来,特别是《语文课程标准》在变革传统的教育理念和教学模式上起到了显著作用。然而,“破”易“立”难,究竟如何进一步推动语文课改的良性发展,目前也遇到了不少新的问题。如语文到底如何定位?语文教什么、怎么教?“新课标”怎样才能转化为具体的教学实践?一些教师也感到迷茫,有无从下手的普遍困惑。
近日,本刊以《新课标语文学本》的出版为契机,与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联合召开研讨会,被邀请者中有中学语文界资深的专家和教材编审者,有长期身处教学第一线的语文教师,有在大学里从事语言文学教育和研究的学者、教授,还有致力于语文读物开发、出版的出版界人士,二十余人带着各自的专业背景和问题意识,就《学本》及其理念、特别是它引发的大量语文课题展开认真严肃的交流,不同视野和思路的碰撞,激活了语文教育的许多根本性问题。
今天我们刊发部分发言,目的在于将此次讨论推向更大范围的公共空间,以引起社会各界有识之士的关注,让语文课程改革能“更上一层楼”。
倪文尖(华东师大中文系副教授,《新课标语文学本》主编):要出一套有特色、有追求的语文助学读物,是语文教育界不少人多年的心愿。在接手谋划《新课标语文学本》(下简称《学本》)的总体理念、构架之初,我找了、看了不少语文研究论著,并有幸先期读到了九年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下称“新课标”)。
如果以“新课标”前言中“现代教育、现代社会”、“全体学生、全面素养”的十六个字为逻辑起点和宗旨目标来编一套语文助学读物,虽然极其困难,但仍然有做的必要和可能。我想,《学本》可以在具体地消化、实践“新课标”上做些探索,按照语文“全面素养”的五大方面——文化传承、精神涵养、现代思维、社会应用,语文才能——应该齐头并进,全面、交融而持续发展的要求,精心选择和编排文章,为全体学生提供充分的阅读自由,创造探究性阅读的空间;我还想,《学本》应该在“语文可以教的方面”,在启发学生怎么学上下更大功夫,所谓“解剖麻雀”、举一反三,最大限度地发挥每一篇选文的示范作用,使《学本》的理念和方法能对教师的课堂教学有启示、有渗透。
我深切地感到,我们应该像制定“新课标”那样,花更大的人力、物力来推动“新课标”的具体化实践;应该调动各方社会资源和积极性,来参与语文教育、母语教育事业;应该鼓励语文教育“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和多种语文教育理念和流派的竞争发展。而首要的,是要开创一个研讨“新课标”、发展语文事业的“公共空间”。
惟有创新才能赢得生存空间
徐中玉(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近两年,义务教育和高中的课程标准都相继制订,我参加过这方面的一些会议,感到要定出一个好的语文课程标准,实在很不容易。现在,语文教育在观念上比以前有所转变,当然首先要转变观念,有一个好的标准——这个标准也要不断根据实际进行修订。但究竟怎么将工具性和人文性统一起来?原则性的话,说起来容易,真要具体落实到教材和教法当中,又很难。我们讲素质教育,讲人文精神,也好像比较抽象。到底什么是素质,人文精神究竟体现在哪些地方,如何具体到教材?又如,我们要考虑学生的年龄特点,究竟怎么由浅到深,由低到高,怎么考虑是比较合理和对路的?像苏东坡的《前赤壁赋》,中学和大学教材都选,讲的要求可能就不一样,究竟怎么落实。
我觉得这套《学本》有新意,可以说它是有意识地考虑了这些问题的。比如,每个单元要培养学生的哪些素质,比较具体和明晰,这比停留在口头的概念上就有进步;固然具体看法也还可以商榷。又如,在重点素养外,还有一般素养的要求,因为一篇好文章,并不仅仅涉及到单一的某个方面,还有其他长处,编者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而且,所选的文章都还有评点和提示。对于一些点评可能有不同看法,但有的地方确实评得透彻、精彩。评点,中国文学研究过去是有这个传统的。
金志浩(上海市曹杨二中语文特级教师):我感到这套书用“学本”做书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它不同于课本,不像课本要求那么多;也不同于读本,在读之外,还强调“学”。从“新课标”的角度看,要尽可能拓展学生的阅读空间,这类书越多越好,学生可以从中选择他所需要的。
新教材的首要任务之一,就是开发新课文。一套教材有没有生命力,主要看它有没有开发大量文质兼美、富有时代气息和生活气息、适合本年段学生阅读的新课文。现在大量的好文章,天天问世。我们可以收集起来,向学生推荐,对他们的阅读能力、鉴赏能力、写作能力都会有帮助。
钱梦龙(上海市嘉定桃李园实验学校校长,语文特级教师):我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就参加全国语文教材的审查工作,接触到各种教材。“新课标”对语文学科的性质作了重新定位,以前是“工具说”,现在是工具性与人文性统一并重。“新课标”基本精神的第二方面,是学生在学习中的角色变化,从被灌输的对象到学习的主体。这个变化必然引起学习模式的变化,主要以探究性学习为主。“新课标”的第三方面,就是强调“语文素养”,这套书整个框架结构都比较重视“语文素养”的培养,比如感官开发、精神修养、文化传承、科学素养、文化意象(这比较新,像“琴与剑”、“松竹梅”等)、思维空间、语言向度、运思方式、文学大家等,大体体现了“语文素养”的诸多方面。现在这套《学本》,基本体现了“新课标”的精神。
王尚文(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看了这套《学本》之后非常高兴。第一,它比较重视读写知识的传授。我是个看问题比较极端的人,过去我对知识的传授采取比较否定的态度。不久前,我读了王荣生博士的一本书稿《语文科课程论基础》,觉得他关于语文教育中知识的重要性讲得非常好。我们不能走到另一个极端去。第二,编这类读本、学本,结构是一大难题。我们常见的,一类是话题结构,如“多彩人生”、“美丽生活”等;另一类则采用记叙文、说明文这样的文类结构。而《学本》在结构上相当新颖,“感观开发”、“文化传承”等等,按“语文素养”来结构编排,这的确往前走了一步。
真正去了解孩子的读书趣味
程红兵(上海市建平中学副校长,语文特级教师):“学本”是一个新创意,它重在“读”,这是回归语文教育本体的,“读”是中学语文教育中“基础的基础”。
不过,现在的学生不同于我们那时候,他们不再缺少书,而是书太多,没有时间读,不想读,不愿读,因为大量的应考读物把学生阅读的胃口搞坏了。这套书在选文时,可能征集了不少老师的意见,可这是从成人角度考虑的。我们能否走近孩子,问他们喜欢读什么书?“新课标”里也列了一大堆书目,可是听过孩子们的想法没有?真正了解孩子的读书趣味,对我们编写助学读物是很重要的。
商友敬(上海师范大学初等教育学院教师):最近,很多读本相继出版,这是好事。我们今天应该“百花齐放”、“百花百态”,让各种优秀的作品、各种好的读物都能进入学生的视野。打个比方,过去我们学语文,是给“花”贴标签,就算任务完成,我以为不如把孩子带到花园里,让他们自己去赏花。让学生大量接触文本是最好的事情。我建议《学本》可以做校本课程用书,特别在一些图书资料比较缺乏的学校,它将发挥很大作用。
陈钟梁(上海市教委教研室语文特级教师):语文教学有三个词,“必须、应该、可以”,属于“可以”层次的读物,最重要的还是学生自愿接受。我希望以后的读本、学本或者教本都能少一点形式主义,让学生真正地喜爱。
李百艳(上海市建平实验中学语文教师):现在的孩子对立体式阅读很感兴趣,像读了梁实秋的《放风筝》,再给他讲讲鲁迅的《风筝》,以及鲁迅与梁实秋在文坛上的故事,学生就兴趣倍增。助学读物只要真正研究学生和教师的需求,可以提高的空间还很大。
倪辉(上海市风华初级中学副校长):老师能给学生最有益的东西便是兴趣。我们能给学生的无非就是把他扔进书海,让他们扑腾,他们就会游泳。所以,语文助学读物最好让学生通过原生态的阅读自己来理解,不要过多束缚学生的手脚。
黄玉峰(上海市复旦附中语文特级教师):教师的责任就是引导。我常对家长说,“语文的差距,是生命的差距,是人的差距”,不能光看现在考了多少分,不能因为考试考不到,就以为显示不出来。事实上,喜欢看书的、会写文章的,他的见解与境界,和不看书的人完全不一样。同样,好的助学读物也有引导的责任。眼下,语文助学读物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我觉得可喜可贺,除去那些商业投机的不论,已经出现了许多新的东西,各有各的好处,这是很好的状态。当然,任何引导都是双刃剑,任何引导都可能成为束缚,但是,完全放任、完全不引导,在理论和实践上问题都更大。
语文教改需要“众人拾柴”
刘大为(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我们最好能越过《学本》本身,把它放在当前语文教育改革、尤其是“新课标”颁布的大背景下来讨论,这样,《学本》的价值特别是它所带出来的语文问题,就会更加凸现。
首先,“新课标”通过强调“积累”、“语感”、“创造性阅读”、“富有个性的阅读”,把课外阅读放在了语文学习非常重要的位置上。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语文教学和课外阅读的互动关系怎么发生,搞不好就可能有断裂。因为“新课标”虽然提出了“感悟”、“熏陶”、“整体把握”等一系列概念,但必要的理论阐释和介绍目前还相当缺乏,而在实践中怎么操作,经验也不够。所以,究竟怎么对待课外阅读,怎么把它作为一个有机部分放到语文教学体系中,问题就显得非常突出。在这个情况下,《学本》的出现,特别是其中渗透的理念,就有了理论的价值和借鉴的意义。《学本》的形式对于如何进行课外阅读,怎么培养语感、怎样积累等“新课标”颁布后出现的新问题,提供了进一步研讨的平台。
《学本》更可贵的尝试,在敢于把“新课标”的关键词“语文素养”作自己的理解和分化。在目前对“语文素养”进行一定的分化,是要冒风险的,很可能被指认为机械、刻板。但是,既然语文教学要有一个明确而非模糊的目标,《学本》的做法有其建设性和启发性。把“语文素养”化解为多种元素,然后以书面的静态的形式作编排、作分析和点评,是考虑了阅读过程的复杂性,考虑了学生在阅读中所涉及的各式各样的问题。学生在阅读当中的心理到底怎么样,遇到的问题教师如何帮助解决,这是很大的学术问题,亟需更深入的研究。
第三,我特别注意到《学本》封底上,有所谓“语文是可以教的,学本是自己用的”。这就有一个潜台词,即有认为“语文是不可教的”,所以才要把这个问题强调出来。我近年与中学语文教师接触得也比较多,确实听到了“语文难教”的普遍意见,特别是在新的语文观念传播后,不少教师更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在“新课标”的语境下,语文老师究竟怎么教语文?怎么和学生沟通?……这种种问题已经到了非重新探讨不可的地步。
罗岗(华东师大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研究员):“新课标”牵涉到千千万万的孩子,这绝不只是中学语文界的事情。语文教育长期以来的最大困局之一,就是很少把问题放到公共平台上去讨论,太少有不同学科背景的专家进入这个领域来共同研讨的机会。像“新课标”虽然用了很多“理念”和提法,也尽可能地吸收了国内外母语教学与研究的成果,但仍然有好几层问题没有厘清。
第一,它悬了一个非常高的理想目标,而这个理想目标与我们现在几乎无法改变的应试教育的关系是什么,“新课标”没有说明。
第二,语文的所谓“人文性”与“工具性”,或者说人文熏陶、思维训练、能力提高、技能培养这中间的关系是什么、怎么来处理,“新课标”也没有摊开说明。
第三,“新课标”有点像我们的产品标准、工程标准,给出了一个“全体学生”、“全面素养”的概念,好像所有学生都要符合。但是,培养人不仅仅是靠产品标准。首先,中国有巨大的地区差异,东南沿海与内地不发达地区差距很大,“新课标”怎么处理区域性的差异问题?其次,学生的程度也有差异,怎么处理?
第四,按照一般国际上语文教学的惯例,先有课程标准,然后有教学大纲、再有教材编写的落实,而且更关键的还有一整套一整套的教学法。但是,我们这些年来的语文教改讨论了很多,大多还停留在理念上;现在,也是光有了个“课标”。这之后怎么落实,比如要不要有教学大纲,教材是不是就以现在的方式与方法编下去,编了教材后如何教学,真是一大堆问题。如果我们参考英语世界的教学法,看看人家已经发展到什么阶段——有那么多不同的教学方法、教学模式在实行,还不断有新的理念和做法在创新,我们就可以知道,“语文”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应该做、必须做;而且,要做好也没那么简单,那许多教学法都是跨学科研究的成果,认知心理学、人工智能、语言学包括文学都加入到其中来。所以,《文汇报》要搞的专栏和研讨,希望不仅仅是“中语界”参与,还应该有其他学科的人一起介入,这样,语文教育才能跃上一个新台阶,才能有新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