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镇字景仁,成都华阳人。薛奎镇守四川,一见面就爱重他,让他住在自己的府中,使他和子弟们讲论学问。范镇自己更为谦逊退让,常步行到薛奎的府门,过了一年,人们不知道他是帅府的宾客。薛奎还朝时,带他一起进京。有人问薛奎进蜀得到了什么,回答说:“得到一个伟人,将会以学问闻名于世。”宋庠兄弟见到他的文章,自己以为不及他,就和他成为好朋友。
范镇考中进士,礼部报奏为第一名。按照旧例,在殿庭中报出中举的人名字过三人,那在礼部选为第一名的人,一定越过次序大声向朝廷陈奏,大多能被安排为上等。吴育、欧阳修号称耿直,也和众人一样。独有范镇不这样,同僚屡次催促他,他不为所动。到第七十九人,才随着呼名出列答应,退进行列中,不说一句话,殿庭中的人都认为他特殊。从此旧的风气就被改变了。
皇帝天性宽恕仁厚,论奏事情的人互相激烈攻击,以至说人家私生活中一些弄不清的事。范镇独自只管大局,不是关于朝廷安危,百姓利弊的事,就忽略不说。陈执中做宰相,范镇说他缺乏学问,不是做宰相的人才。陈执中的宠妾打死婢女,御史弹劾他,要赶走他。范镇说:“现在阴阳不和,财政困难,百姓困苦,盗贼越来越猖獗,刑事案件很多,陈执中应当承担责任。御史忽视大事而追究陈执中的小节,暴露他家中私事,如果用这来进升贬退官员,因一个婢女而逐去宰相,不能明辨等级,分辨朝廷大局。”有识之士都同意他的话。
他举荐苏轼担任谏官,御史谢景温上奏反对;推举孔文仲应对廷试,孔文仲在对策考卷中,批评新法对百姓不利,罢去仍然做他原来的官。范镇对此据理力争,朝廷没有答复。他就上疏说:“臣的话不能实行,再也无脸在朝中立足,请求辞官。臣说青苗法的事不被听从,这是应该辞去的理由之一;举荐苏轼、孔文仲不被任用,这是应该辞去的理由之二。李定为了逃避服丧,就不认母亲,破坏人伦,悖逆天理,而朝廷想用他为御史,御史台因此罢免了陈荐,舍人院为此罢免了宋敏求、吕大临、苏颂,谏院为此罢免了胡宗愈。王韶上书任意欺骗皇上,制造边境事端,事情败露,就置之不问,反而加罪于主帅李师中。御史一讲到苏轼,就下令七路来指责他的过失;孔文仲就叫他回原职。以苏轼、孔文仲二人比较李定、王韶二人,事理谁对谁错,谁得当谁有罪,这能逃避皇上的明鉴吗?说青苗法有成效的人,不过是一年中得到上百万缗钱而已,缗钱上百万,不出自上天,不出自地下,不出自建议的人家里,全都出自百姓那里。老百姓好比鱼,财物就如水,抚养百姓却搜刮尽他们的财物,就如养鱼却竭尽鱼塘的水一样。”
其后指责王安石根据喜怒来赏罚人,说:“陛下有纳谏的天性,大臣却有拒谏的计策;陛下有爱民的本性,大臣却使用残害人民的方法。臣知道这话入奏就触犯大臣怨恨我,可得不可预测的罪名。但臣的职责是进献应该说的,废除不可行的,如果不发一言,就有负于陛下了。”疏上奏后,王安石大怒,拿着他的奏疏手发抖,亲自起草制书竭力斥责他。 也就顺便让他以户部侍郎的名义辞退了,官员退休所应有的赏赐,一件也没给他。范镇上表谢恩,大意说:“请陛下召集群臣商议以作为自己的耳目,用来除去蒙蔽视听的奸邪之人,任用老成的人为腹心,以养成和平之福。”天下人听到了都认为刚直。王安石虽然斥骂他很深切,人们更以为是荣耀。他退出朝廷之后,苏轼去祝贺他说:“你虽然退官,而名声更高了!”范镇变了脸色说:“君子 的进言和计策都会被皇帝听从和采纳,在祸患还没有形成时就加以消除,使天下人不知不觉地受到他的好处,他既没有大智慧的名声,又没有大勇敢的功劳;我却做不到这样,使天下受到危害而我却享受这种好名声,我怎么忍心呢!”
范镇清白平易, 待人很诚恳, 恭敬节俭,谨慎沉默, 不说别人过失。遇到大节, 决定重大议题, 他脸色平和而说话大胆, 常要冒死罪来争是非, 虽在皇帝面前, 也不屈服。认真实行道义, 奏请授官时先提本族的人然后再提自己子孙, 乡里有贫困不能完婚和安葬的, 常由范镇来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