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司马迁《报任安书》全文及其意义影响或文学地位

2024-11-19 18:4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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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少卿足下:曩者辱赐书,教以慎於接物,推贤进士气为务;意气勤勤垦垦,若望仆不相师,而用流俗人之言。仆非敢如是也;虽罢驽,亦尝侧闻长者遗风矣。顾自以为身残处秽,动而见尤,欲益反损;是以抑郁而无谁语。谚曰:“谁为为之?孰令听之?”盖锺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何则?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若仆大质已亏缺矣,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终不可以为荣,适足以发笑而自点耳。书辩宜答,会东从上来,又迫贱事,相见日浅,卒卒无须臾之间,得竭指意。今少卿抱不测之罪,涉旬月,迫季冬,仆又薄从上上雍,恐卒然不可讳,是仆终已不得舒愤懑以晓左右,则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请略陈固陋。阙然久不报,幸勿过! 仆闻之, 身者,智之符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表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托於世,列於君子之林矣。故祸莫 於欲利,悲莫痛於伤心,行莫丑於辱先,而诟莫大於宫刑。刑馀之人,无所比数,非一世也,所从来远矣。昔卫灵公与雍渠载,孔子适陈;商鞅因景监见,赵良寒心;同子参乘,袁丝变色;自古而耻之。夫中材之人,事关於宦竖,莫不伤气,况慷慨之士乎!如今朝庭虽乏人,奈何令刀锯之馀,荐天下豪隽哉?仆赖先人绪业,得待罪辇毂下二十馀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纳忠效信,有奇策材力之誉,自结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遗补阙,招贤进能,显穴之士;外之,又不能备行伍,攻城野战,有斩将搴旗之功,下之,又不累日积劳,取尊官厚禄,以为宗族交游光宠。四者无一遂,苟合取容,无所短长之效,可见於此矣。乡者,仆亦常厕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议,不以此时引维纲,尽思虑,今已亏形,为扫除之隶,在茸之中,乃欲卯首信眉,论列是非,不亦轻朝廷,羞当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仆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仆少负不羁之材,长无乡曲之誉,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奉薄伎,出入周卫之中。仆以为戴盆何以望天,故绝宾客之知,忘室家之业,日夜竭其不肖之材力,务壹心营职,以求亲媚於主上,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夫。仆与李陵,俱居门下,素非相善也,趣舍异路,未尝衔 酒,接殷勤之欢。然仆观其为人,自奇士;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予义,分别有让,恭俭下人,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蓄积也,仆以为有国士之风。夫人臣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已奇矣。今举事壹不当,而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孽其短;仆诚私心痛之! 且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垂饵虎口,横挑 胡,卯亿万之师,与单于连战十馀日,所杀过当。虏救死扶伤不给,旃裘之君长咸震怖,乃悉徵左右贤王,举引弓之民,一国共攻而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救兵不至,士卒死伤如积。然李陵一呼劳军,士无不起,躬自流涕,沫血饮泣,张空 ,冒白刃,北首争死敌者。陵未没时,使有来报,汉公卿王侯皆奉觞上寿。后数日,陵败书闻,主上为之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仆窃不自料其卑贱,见主上惨凄怛悼,诚欲效其款款之愚,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能过也。身虽陷败彼,观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汉;事已无可奈何,其所摧败,功亦足以暴於天下。仆怀欲陈之,而未有路,适会召问,即以此指,推言陵功,欲以广主上之意塞睚之辞,未能尽明。明主不深晓,以为仆沮贰师,而为李陵游说遂,下於理,拳拳之忠,终不能自列。因为诬上,卒从吏议,家贫,财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视;左右亲近不为壹言。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告 者,此正少卿所亲见,仆行事岂不然邪?李陵既生降, 其家声,而仆又佴之蚕室,重为天下观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 仆之先人非有剖符丹书之功,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闲,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 何异?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比,特以为智穷罪极,不为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树立使然。人固有一死,死有重於泰山,或轻於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 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 楚受辱,其次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支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传曰:“刑不大夫。”此言士节不可不厉也,猛虎处深山,百兽震恐,及其在阱槛之中,摇尾而求食;积威约之渐也。故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入,削木为吏议不对;定计於鲜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榜 ,幽於圜墙之中,当此之时,见狱吏则头枪地,视徒隶则心惕息,何者?积威约之势也。及己至此,言不辱者,所谓 颜耳,曷足贵乎?且西伯,伯也,拘於牖里;李斯,相也,具於五刑;淮阴,王也,受械於陈;彭越、张敖,南乡称孤,系狱具罪;绛侯诛诸吕,权倾五伯,囚於请室;魏其,大将也,衣赭关叁木,季布为朱家钳奴;灌夫受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将相,声闻邻国,及罪至 加,不能引决自财,在尘埃之中,古今一体,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势也, 弱,形也。审矣,曷足怪乎?且人不能蚤自财绳墨之外,已稍陵夷,至於鞭 之闲,乃欲吊节,斯不亦远乎?古人所以重施刑於大夫者,殆为此也。 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念亲戚,顾妻子,至激於义理者不然,乃有不得已也。今仆不幸,蚤失二亲,无兄弟,无兄弟之亲,独身孤立,少卿视仆於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勉焉。仆虽怯 欲苟活,亦颇识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湛溺累绁之恨私心有所不尽,鄙没世而文 不表於后也。 迸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 傥非常之人称焉。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叁百篇大氐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及如左丘明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仆窃不逊,近自托於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考之行事,稽其成败兴坏之理,凡百叁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草创未就,适会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仆诚已着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且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仆以口语遇遭此祸,重为乡党戮笑,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虽累百世,垢弥甚耳。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身直为闺 之臣,宁得自引深藏 穴邪!笔且从俗浮湛,与时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乃教之以推贤进士,无乃与仆之私指谬乎!今虽欲自雕 曼辞以自解,无益,於俗不信, 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书不能尽意,故略陈固陋。
解析:
《报任安书》在文学史上是不可多得的散文杰作,古人早就把它视为天下奇文,可与《离骚》媲美。此文之奇,首先表现为气势的磅礴。作者长久郁积心中的悲愤,借此文喷薄而出,有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其气势之壮阔,令人惊叹。此文之奇,更在于他的纵横开阖、起伏迭岩。作者是坦率的,但内心的矛盾与痛苦又是极其复杂的,他无意矫饰,但三言两语又无法说清,所以他就一一地如实道来。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旁征博引,时而欲言又止。曲折反复,一波三折,充分表现出笔力的雄健。此外,行文的流畅,语言的生动,骈句、散句自然错落,排句、叠句时有穿插,使本篇在散文形式上也具有独具一格的艺术魅力。

《报任安书》昭示人们,这些悲剧英雄,是司马迁生命情结和客观历史交融渗透的结晶。一方面,在这些悲剧人物身上,司马迁倾注了自己的满腔血泪生命情感,另一方面,司马迁又从他们身上汲取了英雄气质悲剧精神。而且,司马迁留给读者的,是“通过‘悲’反衬出美,通过‘苦难’显示出崇高,通过‘毁灭’,展示出希望。从而歌颂光明,鞭笞黑暗,扫除污秽,预见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