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真生》插图《聊斋志异田七郎》插图 有高中以上学历的人学中华古代经典不妨选择有趣味有故事的文章提高兴趣。 有一些读者来信咨询我关于如何学好国学经典的问题,面对大家的信任,本人真是诚惶诚恐,不是我说谦虚的话,而是本人“真心”地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在国学研究方面连门都没入,实难承担给人指点迷津的责任。 然而,诗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面对读者的信任,我总得有回报吧。国学是一个殿堂,但构成这个殿堂的砖瓦是文言文,那么,我在这里就本人这些年来学习文言文的经验和大家作一个交流。 读者朋友请我推荐一本入门书籍,我在这里倒要另类一下,向大家推荐的不是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而是一本中国古代最牛的休闲书:《聊斋志异》。 请不要大跌眼镜,请听鄙人略陈固陋。 起步:学好国学经典中学语文很关键 如今的国学热可谓方兴未艾,各类国学班一茬一茬地冒出来,且无退潮的迹象。这些教育机构最大的特点在于,用“熏习”的方法进行国学教学,针对儿童机械记忆力强的特点,不对经典进行解释,而是通过反复的朗读和背诵,将经典深入孩子的心田。 “熏习”是不错的方法 这种方法也是有它的科学性的。例如唐诗“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用简单的线条描摹空灵或苍茫的天地美,自然美,是没法跟儿童解释的,不如让他们先背熟了,等到适当的时机,等到他们与唐诗的缘分到来了,古人描绘的美景和他的人生相遇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如果幼时没有这些诗垫底,就算他碰到了类似的景色,他在欣赏时的美学眼光也要大打折扣。 有些国学教育组织还有一个特点,在现有教育体制外操作。有些国学私塾教师(当然不是全部)认为,学校的教学会干扰国学的学习,不如先制造一个相当封闭的环境,让孩子们在这个环境里专心接受古代经典的熏陶。前一段时间微博上透露,有七对家长选择“隐居”的生活,在“世外桃源”中用国学经典教育自己的孩子。 以上做法合理与否,和现有教育机制冲突与否,本人没有资格做判断,就我本人而言,后来之所以能有幸成为暨南大学唐宋文学的硕士研究生,还真得感谢中小学时期的应试教育,其他的不说,就文言文学习而言,中学时代的语文学习,为我的文言文阅读打下了较为扎实的底子。 中学课本里的文言文课文都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经典名篇,但学习这些名篇,真正是枯燥无味,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讲解时反复又反复,讲来讲去就是用粉笔敲打着黑板:“记住,一定要记住,这里是定语倒置,这是名词放在副词后面活用为动词,这是疑问代词做宾语,到时候高考你就因为这里少了一分,没被录取,老师我概不负责,晓得不?”。 犹记得老师的粉笔一点点变成碎屑,在教室里飞扬,在我的视觉里飞扬,让我觉得那时候的文言文学习真是像粉笔灰一样细碎而无味。 那些名篇,在当时读起来真是所谓“文章硬似铁,读来满口血”。然而,出于对高考失分的恐惧,我们哪怕是读得满口血,也要把这些知识嵌入自己的文化库存里。 掌握基本字句很关键 后来考上大学,我读的是中文系。当时的良师兼益友贺益德先生劝我读一些国学经典,我答应试一试,战战兢兢打开古代先贤的著作,一个神奇的现象出现了:居然没有太多阅读障碍,十句里面能读懂六句七句。中学时代那些密密麻麻的文言文笔记,那些讨厌的什么“定语倒置”、“名词放在副词后面活用为动词”,“疑问代词做宾语”,那一刻不再是枯燥的规则,而是手中的屠龙刀、倚天剑,在千军万马中驰骋自如,以为会读得“满口血”的深奥经典,却读得“满口香”。 伟哉,中学时代的文言文教学,对那时候的语文教师,我怎能不感恩?回想那时细碎的粉笔灰,却是闪着智慧光芒的满天星星。 因此,闭起门来读国学固然是一种方法,而中学文言文学习也是很管用的。说了半天似乎跑题了,下面该聊到《聊斋志异》这个话题上来了。 国学课本:不妨先选有趣味的有个性的 我在大学期间,打算系统地学习一下中国古代文化经典,但我那时没有这样一个概念:先儒家,再道家,再读大部头史书。仿佛不读《三字经》和《论语》,就不好意思入门一般。不是这样的,我当时选择的入门读本是《聊斋志异》。 文言文是有套路的 从接受角度而言,“聊斋”和我们是没有障碍的。唯一的障碍在于语言,但对于有着高中文言文功底的我,已经不算一个大问题。大家知道《促织》这篇中学课文,讲的是明朝的一个书生,全家因为上贡蟋蟀而导致的悲喜剧,神奇剧,我对这篇课文可谓是滚瓜烂熟,拿着《促织》当通行证,去研读《聊斋志异》,居然水到渠成。原来,这么一部大书,四百多个故事,居然转来转去也就是高中时期讲的那么几十个句式,那么一些词汇。文言文是有套路的,熟悉这个套路,大多数阅读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聊斋”是充满故事情节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诱因,碰到一个字句,用现有知识储备弄不明白,但你实在想弄明白这个故事,于是就会主动绞尽脑汁去解决这个技术问题。同时,我们过去对“聊斋”的故事有了解,甚至很熟悉,用已知的故事情节去解析未知的语言障碍,于是纠结豁然而解。 而且,“聊斋”与我们普通人在追求上,口味上和取向上很贴近,蒲松龄所喜恶的,也是我们所喜恶的,蒲松龄所垂涎的,也是我们所垂涎的,在三观上,我们和蒲老师几乎零距离,除了那点古人的局限性,这种贴近能减少学习上的很多障碍。 与相对深奥的国学经典相比,“聊斋”也具有鲜明的画面感,当然,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的画面感也很强,但这种画面感还需要一定修行才能体会得到,“聊斋”则没有这个距离。如《婴宁》一文:“见门内白石砌路,夹道红花,片片堕阶上;曲折而西,又启一关,豆棚花架满庭中。肃客入舍,粉壁光如明镜,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内。”家居之美,不用多少解释就能领略。 因为文字美,而且又贴近,你就会急切地去模仿,不知不觉提高写作能力,因此,读“聊斋”对提高写作能力有立竿见影的作用。 学习路径: 先读故事性的再读思辨性的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阅读《聊斋志异》,对书中的基本句法,对文字中体现的儒家道家法家兵家乃至侠客思想有了深透的了解,接着读《史记》。《聊斋志异》是草野版的《史记》,而《史记》则是史家版的《聊斋志异》,蒲松龄不是立志做鬼狐版的司马迁吗?不是自称“异史氏”吗?而且,《史记》也是以故事性见长。 另外,“聊斋”是本有脾气的书,《史记》也是本有脾气的书,读国学,不光是学会温良恭俭让,也要学点脾气和血气。 先懂“聊斋”“通鉴” 再懂《古文观止》 有了《聊斋志异》打底,读《史记》就顺畅多了,接下来读《资治通鉴》就顺畅了,再接下来就读《春秋左传》,然后是《论语》、《老子》、《庄子》《古文观止》………我们熟悉的《古文观止》虽然也是入门读本,但说句实在话,我们现在要懂文字里面的士大夫思维,还真得有《史记》和《资治通鉴》来打底子,而《聊斋志异》是底子中的底子。因为《古文观止》里的作者很多是生活在《史记》《资治通鉴》所记载的时代里,在《聊斋志异》里也有他们的影子,他们的喜怒和追求,都源于这些史书记载的时代,他们的三观,只有《聊斋志异》、《史记》和《资治通鉴》才能说明。抽掉这些背景,我们和《古文观止》就很隔膜了。 说句实在话,我是到了二十多岁才开始读完整篇幅的《论语》,到现在,才对《古文观止》大有感慨,我是在《聊斋志异》《史记》和《资治通鉴》的基础上读《论语》,人家是在《三字经》《论语》的基础上读《史记》《资治通鉴》,然后才读闲书《聊斋志异》,我是倒过来读的。 当然,也不是说非得到二十岁才读《论语》,非得到三十岁才读《古文观止》,而是说后者的味道,要借助前者的铺垫,不妨放在一块读,互相作为注释,这才是读书的妙处。 我个人对传统文化的爱好,是以中学阶段为起点的,从《促织》出发,到“聊斋”,到《史记》,到《资治通鉴》和四书五经,老庄孙墨,最初的基础是中学语文老师打下的。因此,在这里,我要向中学阶段的语文老师表示敬意。